还记得第一次在北京地铁国贸站 从十号线换乘一号线
当时非常震惊 那么多的人像大海一样 往相反的两个方向涌动
每个人看起来都差不多 每个人看起来都不是那么重要 就像海中的一朵浪花

人是群居的动物 那么这样看来如此拥挤的北京
应该是不会寂寞的 但事实恰好相反
最开始我在北京做美术老师 每天天黑下班
从四惠下了拥挤的一号线 独自缓慢地走在回住处的路上
我不喜欢管租的房子叫家 这样有一点对不起有家人在等我的那个家

从地铁到住处有一段距离 在通和家园高高的台子上 地铁的头顶
那时我走路还比较慢 还会停下来看灰黑色的天空
我想起我小时候住在重庆的山里 晚上吃过晚饭 看完新闻联播
就跟爷爷奶奶一起到花溪河边散步
天上星星很多 我从来都懒得去数 因为反正也数不过来
可是为什么北京的天空没有星星呢？

我一边想一边继续看 发现只要看久了
还是可以看到零零散散有一些星星 发着微弱的光
这件小事在我的演出现场已经说了一百遍 可能这次说完以后就懒得再说了
但当时真觉得很触动 因为我发现天上星星看不见 是因为四环的路灯太亮
那么多灯火辉煌 那么多霓虹闪烁 天空都照成了灰色
星星被人造的光淹没 自然是看不见了
于是我在脑海中写下了这句歌词：
「你有多久没有看到满天的繁星
城市的夜晚 虚伪的光明 遮住你的眼睛」

我大学时疯狂的爱过一个人 说起来其实是很不堪的一段恋情
为了这个人我背叛了另一个人 背弃了承诺
当时真的是被新鲜的恋情冲昏了头 从长春跑到沈阳去看她
把想对她说的话刻成了CD 用她的照片做封面
我们在她家楼顶晒花生 在院子里摘很甜的小番茄
我们一起讨论关于洗头发的正确方法
我们骑着摩托车飞奔在沈阳郊区宽阔的马路上
用单反相机拍下了美好的夕阳

我们没过多久还是分手了 因为她说要去遥远的地方闯荡
我欣然接受了这个理所当然的理由
但时隔多年 我才从别人口中知道原来她并没有把我当做曾经的男友
所以你一定想不到《原来那天的阳光》这首歌说的是这么一件有点不堪的往事

这个故事我以为就这样完结了 结果生活总是比想象精彩
在我来北京没多久 她也来了北京 和我住的很近
当她告诉我住的很近时 我开心了很久 但是又心慌
这到底是一个机会一种暗示呢？还是一个考验呢？
还是一种关于因果循环的讽刺呢？我一直很想见她但又很想回避
好不容易一起吃个宵夜 也可以保持距离
然后有一天在一个很吵闹的酒吧门口 她跟我说 我们重新在一起吧
我们 重新 在一起吧

我当时脑子里开始放走马灯
听说的人死的时候会有走马灯 回顾你的一生
我当时的走马灯只回顾了一小段往事
然后你猜我是答应了还是拒绝了呢？

我好像什么也没说 没说在一起也没说不在一起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很害怕
她是认真的还是开玩笑的呢？她喜欢我什么？
跟我在一起对她有什么好处？在一起之后呢 要不要搬在一起住？
每天要做什么？生活习惯不一样怎么办？要不要介绍我的朋友给她认识呢？
万一感觉不如从前要如何面对这样的尴尬？万一有天没话聊怎么办？
万一又要分手那连朋友都做不了怎么办？我脑子里在飞速地旋转
但是太飞速了 有点晕
最后我就什么也没决定 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 谁都没有再提

因为实在太寂寞了 于是总尝试跟人谈恋爱
可是因为太寂寞了 人总是变得有点迫不及待
遇到一个觉得好的 迫不及待地在一起
然后发现性格不合适或者生活内容相去甚远 又迫不及待地分开
这件事经历太多以后 这种迫不及待又变成了随随便便
看到一个差不多的 随随便便就在一起了
在一起一段时间发现有分歧 也懒得去解决 随随便便就分开
在北京的几次恋爱都由这样的迫不及待和随随便便构成
因为人实在太多了 给你一种错觉 就是你随时能再找 随时能再换
这么大的城市难道没有人比他好吗？没有人比他更合适吗？
没有人比他更能给你安全感 给你温暖
给你一个看起来像家一样的住处吗？

我年纪小的时候 可能所有人年纪小的时候 谈恋爱都会喜欢发誓
什么我要和你永远在一起啊 永不分离啊
要有一个共同的家 要有小孩和狗
哪个97岁死 奈何桥上等三年
但是渐渐的就不会说这样的话了 至少我不敢说了
越来越有所保留 越来越不去畅想爱情的未来
那些分分合合的人 有些跟我谈过关于未来的畅想 有些没有
后来 告别之后 有的成为了朋友 有的失去了联系
那些关于未来的美好画面 那些初次相遇的回忆
那些动过心 留过情的人你们都去了哪？

北京现在交通很拥堵 空气很差 人口压力很大
最近的非官方统计听起来很吓人
说合计大约有7500万人口 而外来常住人口约5000万
看完这个数据我很担心北京会塌陷
而小道消息北京的地铁一号线也似乎是在塌陷
因为挤地铁上班的人真的太多 那么多人抱着梦想跑来这里
都觉得这里什么都有 都觉得充满了机会和挑战
然后过去了一年又一年 你敢不敢回头看看自己的梦想
看看自己是不是变的更好了 看看自己找没找到
你想找的东西 你想找的人 如果没有 那这么多年到底又意味着什么?

我不知道有多少人每天被令人讨厌的闹钟叫醒开始加入拥挤的上班人海
我不知道有多少人每天挤在小小的隔间周旋在同事和老板之间
我不知道有多少人晚上肚子饿找不到人一起吃宵夜
生病了也没有人陪你打吊瓶 电话本翻了一遍又一遍
我不知道有多少人跟家里打电话说 没事儿放心我在北京很好我很忙先挂了
然后挂完电话就大叹一口气

有一次演出的时候我唱到一半跟大家聊天
说起我奶奶不想让我来北京后来没办法又妥协了
说起她在切菜的时候留下的眼泪
说起宁在大城市哭不在小城市笑这句人生格言
说完自己都哭了 眼泪鼻涕的 真是太讽刺了

谢谢这个城市 作为一个外地人我觉得很对不起你
所以我也在加油让自己变得更好
我之前也说过早晚有一天是要走的 谢谢你曾经收留我
不管是温暖的 冰冷的 还是残酷的

那么多的人 你们要去哪里？让我拥抱你 在晴朗的天气


念白：浪客秦昊
配乐：《原来那天的阳光》《一个人的北京》
ISRC CN-A23-13-01148